秋樂

古董店奇談(十六)

“這是什麼阿？“狗五摀住鼻子，打從心底對眼前的東西萌生厭惡感。

他們是沿張啟山的血一路走到一堵奇怪的牆前，領路的三寸丁也止不住警戒的，狗文抱起牠，一邊安撫一邊退到齊恒身後。

“我說你們到底在搞什麼？外人也就算了，半仙都知道的事卻瞞著我這樣對嗎？“陳皮一臉嫌惡的推開黏著他不放的蔣世，才剛擠到牆前，就被狗五一手環住脖子往回拉“狗哥你幹嘛！放開我！我也要看……“

“就是些死人東西，又不是博物館參觀，有什麼好看的！小心沾染不乾淨的東西回去，到時候可不是丫頭生病這麼簡單，紅哥鐵定扒你的皮。“狗五的話讓陳皮停止掙扎，心裡一陣猶豫後，就任由狗五拖著走。並不是他轉性，而是他知道自己道行不夠深，他不想因此給師娘添麻煩。

“感覺到了嗎？“小白對小黑點了點頭“我們要的東西在牆的後面。“說著就要伸手去摸，被齊恒一把按住。
“別傻了！看狗子離的那麼遠，就可以知道這東西不單純，你還用手直接摸？“齊恒湊近牆仔仔細細的上下打量。

小黑將小白拽至身後“先生說得沒錯，在未搞清楚前別輕舉妄動比較好。

小白疑惑的盯著身前一襲黑衣的人。『他什麼時候這麼聽話了？』遲頓的小白卻不知道只要扯上自己，尤其安危方面他都會特別的小心。

“奇怪……“除了死都不願再接近的狗五和從一開始就在角落不停發抖的蔣世，其他人都湊到齊恒的旁邊。
 
“哪奇怪？這裡除了光滑到令人噁心的牆之外，我看不到出來哪裡奇怪，還是說你度數加深看錯了？“佇立在牆前許象，急臊的陳皮率先打破沉默，齊恒用一種看白痴的表情“你以為剛剛我們是怎麼找到裡的？小白祂們在這繞了這麼久不可能沒發現，一路走來連個叉口都沒有，找不到的原因只有一個。“

齊恒抽出自己防身的匕首，深吸幾口氣，用力在手背上劃了一個不長卻深的口子，這一下似乎用力過猛，他疼的要用另一隻手扶著才有辦法抬能來，接著用力朝牆面一甩，鮮血散在上面幾乎要與牆的顏色融為一體，要不要光線折射出液體的形體往下滑動，真的會以為血被吸收了。

    血撒上牆沒有多久，就傳來熱水翻滾冒泡的聲音。齊恒正在包扎自己的手，聽到聲音一楞，還沒反應過來牆的那一頭就伸出細長似滕蔓的觸手，快速往齊恒的方向伸長；陳皮快一步將齊恒往後扯，觸手停在齊恒剛才的位置，劃了兩劃像是在摸索什麼卻撲個空，緊接牆面從上到下冒出跟剛剛一樣的觸手，細如絨毛前端還分叉五條分枝，乾枯又肢節分明，像極鳥禽類的爪子。

   洞內明明就沒有風，牆上的觸卻左右搖曳，像是在歡呼，細看有種說不出的噁心感。

“他娘的這個啥鬼阿！“陳皮話音剛落觸手立刻往他的方向伸“怎麼又換人了？關我屁事！去追四眼田雞啦！“陳皮左躲右閃，還用鐵蛋打幾條快摸到衣領的觸手。

“四……恒哥快想想法子！我快撐不下去了！“齊恒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；一邊旁觀戰的無常兄弟兩人互看一眼，點了點頭，接著兩人分開行動。
      小黑抓住陳皮的手腕使勁的死命往拖，就在他們退觸手進的時機點，小白捧著什麼東西衝上前，因為事發突然，齊恒反應過來要拉人的時候早就來不急了。觸手攀上小白的小手，接著很快的將小白整個包覆住“完蛋了……“雖然嘴上叨叨著，要他見死不救是不可能的。大腦一邊思考如何救人，手也沒閒著摸索包裡看有什麼可用的。
“搞什麼……鳴阿！這什麼鬼嗚……。“聽見動靜過來關心的狗五，先看到陳皮臉色難看的坐在地上，好友正一邊戒備一邊在後背包摸索什麼，轉頭一看，一股氣團撲他面門，才剛平復的心情，瞬間崩壞，只見他兩眼一翻身體晃了兩晃就失去意識，見狀齊恒放棄找東西，抽出手接住狗五。
 
“你們是不是知道什麼？“好友暈倒那一刻讓他冷靜下來，才注意到平時總是緊張自家老弟的黑無常異常安份，這不尋常，要不是他們早料會有此情況，就是他們知道這東西的來歷，不管哪項都讓他心生不滿“不說清楚就恕我無法奉陪！“

“齊大人您不能走！“小白的聲音傳了過來，包覆住他的黑色觸手不知何時變得乾癟，輕輕一動就成粉末飄散在空氣中，小白抖了抖身上的灰，齊恒這才看清祂手上捧的東西，那是只生長在腐質豐富的濕地的一種特別的草，杆為圓柱形，內充滿乳白色的輕髓，淡黃色的傘花，並且有個很不錯的名字—--燈芯草。不過關於此草還有另一種說法是可以吸收及散佈怨氣，因此在三途川橋的一端，與彼岸花相對的另一側長滿這種草。看草的花蕊與呈色，應該是地獄帶過來的品種。再望一眼牆面，齊恒心裡已猜到七八成。

“地獄的燈芯草，會帶著這個，恐怕這牆附著的也不是普通的怨氣吧？“嘆了口氣，齊恒將好友交給陳皮後轉身看向黑白無常。“不過那位大人的怨氣可是連張啟山的麒麟血都奈何不了，地獄的植物未必有這能耐。“說話的同時，齊恒轉動手腕憑空畫了一道符，朝小白手中的燈芯草飛去，並將發光的草整個包住，咒文與咒文的間隙還能隱約看到燈芯草的光傾洩而出。

    就在兩兄弟正在納悶齊恒的用意時，小白手中的燈芯草突然發出「劈哩啪拉」乾柴被烈火燒時的炸裂聲，同時燈芯草迅速枯萎並延伸出黑色流質體，有生命般一股腦的要往小白的方向流去，卻被齊恒的咒文阻擋，掙扎的四處射散想要找到一個突破口。看到這情況，小黑反射性的將小白拉到自己身後，同時拍掉他手上的怪東西。

“齊……齊恒大人這……到底是什麼東西？“小白回過神顫顫巍巍的揪著小黑的袖子，小心奕奕望地上被符咒圍住，依舊不停掙扎的不明物體。

“這是鬼燈大人的怨念阿！純潔的孩子因為無知的村民，被推上祭台，斷送自己的未來，只因為沒有父母沒有依靠，就沒有權力選擇活下去，能不怨嗎？雖然經過千年，當初的恨或許被沖淡，但是死亡那瞬間的怨氣只會隨著時間流逝積累，若非如此，地獄那些村民早該輪迴轉世，而不是在某處當人柱。“齊恒捧起被禁錮的怨念魔征似的喃喃自語。

“那……有辦法解嗎？輪迴鏡還在裡面，不破除的話，牆恐怕不會消失……鏡子拿不回來我們沒法交差阿！“
“陵……不對，齊先生你就好心幫個忙，除念不是你最拿手的？只要念個兩句，讓牆消失就可以了，拜託你！“

齊恒冷哼兩聲，一握拳捏碎手中的符，裡頭的怨念跟著被捏的粉碎，空氣中瞬間散出淡淡卻淒厲的尖叫聲，不大卻滲人。“若事情簡單，你們會來找我？鬼燈大人一人就能解決，但是這裡面包含的是兩股怨念阿！“齊恒神情哀怨的掃過他們兩人，小白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心虛，整個人已經縮進黑進常的背後，小黑則是死命想要擋住齊恒的視線，明明心裡也怕，卻還是要保護弟弟，兩個小肉球擠成團看起來怪可憐的。

“我、我們沒有瞞，只是沒說罷了；這是鬼燈大人和白澤大人弄出來的，身為祂的徒弟，你也要負一半的責任不是嗎？“

“憑什麼？“齊恒轉頭盯著牆，神情淡然語氣沒有起伏，無法判斷他現在的情緒“因為他，我下凡成就他人自己卻成為魔，因為他，我和那個人結下不解之緣，還因此與地府簽下魂契為地府賣命，三世緣三世劫，搞得我心倦；如此淒慘都是因為千年前祂的一個動念，現在還要我替他收拾爛攤子？憑什麼？“

無常兄弟兩人互看一眼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
祂們無法評論白澤對他的指示是否是錯的，也無法體會齊恒三世以來遭遇的痛苦。

“你他媽的就是自找的！“盯著齊恒的背影不屑的繼續說道“看剛剛你對張啟山狗腿的樣子，自以為距離保持得當，人都快貼上去了，當我們眼瞎不懂你的心思？“
無常兄弟被他直白的話嚇了一跳，縮成一團小心奕奕的盯著齊恒的一舉一動，深怕他下一秒會暴走衝過來殺了他們三個人。與他們緊張相比，陳皮就顯得淡然，表情還有些得意，似乎覺得齊恒不會生氣反而會誇他。

齊恒就像陳皮料想的一樣意外的平靜，不發一語的轉過頭，燭光下，清秀的臉頰上有兩道不明顯的淚痕，突然齊恒笑了，一開始小小聲，漸漸轉為瘋狂的有些歇斯底里“你說的對，太對了！這全是我自找的！無論是修仙的時候，還是兩人不對頭的時候，成就一個人必需要有犧牲，所以我賠上我自己，但是心又如何？我管不住阿！每一步棋成敗機率我都精準推算，唯獨漏了自己的心，回過神來已經深陷無法自拔……。“

齊恒用力擦了擦臉，往陳皮方向緩步前進“前幾世的自己太軟弱，這一世既沒戰爭也沒災難，不需要成就英雄，我不需要和張啟山有任何牽扯，就該趁開始之前切斷我們之間的關連。“

看他的神情是想要丟下這件事離開這，兩個小肉團一急跑到齊恒腳邊，一人抱住他的一邊大腿哭喊著’不要走’。

“你可以丟下一切，一走了之，但是那個蠢貨就會永遠被禁錮在這。“一個低沉的男聲從牆那端團了出來。牆面的一區散出淡淡的亮光，一張頭上長角卻帥氣的臉秀了出來。“雖然那隻豬沒有大腦，但是卻不是那種推人於火海之中的爛人；他讓你下凡成就、救世不假，但是卻也是讓你渡劫，這點你心裡應該非常的清楚才對。雖然不願意承認，即使是我們也無法違抗天意。“
“你、你、你是誰阿！“陳皮指著影像大叫，齊恒擋在他前面示意他冷靜。

“鬼燈大人……。“齊恒看著鬼燈不太清的臉，心中有些動搖。

“我不會求你救那隻白豬，但是請你修好輪迴鏡，我快受不了愚蠢的上司三不五時哀嚎想借機偷懶不工作。我怕自己會忍不住痛下殺手。“鬼燈的表情猙獰，話說的咬牙切齒看來已經快到極限了，齊恒腳邊的兩雙小手不禁一緊，他能感覺到小肉團們的恐懼。無奈的嘆了口氣，心想’想修輪迴鏡，就必需除念，白澤被封印的臟器就會一起被解放，這是變相的求救嘛，他們兩何時才能不拐彎末角的相互坦誠呢？’想到這，不禁苦笑，自己與張啟山好像也是如此……。

沉默了許久，齊恒用指頭比了三的數字“三個要求，如果您能答應，我就幫您修好輪迴鏡。“

“這牆後除了輪迴鏡、骨盒，還有另一樣東西，女媧造人所留下來的七色玄土。我要骨盒及七色玄土。“

“七色玄土我能解理，但是骨盒……。“鬼燈的視線落到角落不知道什麼時候安靜下來的’蔣世’“我的怨骨不是誰都受的了，你確定要用？“

“我自有打算……其二，這件事告一段落後，我必須回一趟老家，但是因為張家的追蹤術實在太強，我無法完全隱去我的蹤跡，所以想請您幫我從中干擾，需要一個月的時間，雖然不知道張啟山會不會追過來，以防萬一，還是請您幫忙。“

“第三點，這孩子己經成仙了，不入輪迴不受常理管束，請您放過他。我給他一個安身之所，讓他好好修行，所以請您高抬貴手。“

鬼燈嘆了口氣“我只管鬼事，只要天界、地府沒下誅殺令讓我去討伐，我怎麼會管他呢？你求錯人了。“

“不，總有一天，這孩子可能會走偏差，希望您能放過他一回，若真有那天，請讓我來收拾……。“

“你……“鬼燈知道齊恒應該是算到什麼了，只不過有變數，所以才沒將話說死。沉默了一會，鬼燈點頭答應。

齊恒轉頭交待陳皮，讓他帶狗五和張家兄弟出去。自己和蔣世留下來收尾。

“那你怎麼辦！？師娘讓我來幫你，我不能讓你就這樣沒了，師父會打死我的！！“陳皮揪著齊恒的手臂，對於他泰然的態度很生氣。齊恒掙開陳皮的手“我不會有事的，齊家歷代最傑出的神算子怎麼可能輕易的折在這呢？“只是可能走不出去罷了，這話他藏在心裡。
“恒兒你瘋了嗎？“另一道聲音從他們後面傳來，回頭卻沒看到人。“你才剛魂歸，就想修復輪迴鏡，不要命了？鬼燈你這個沒良心的，竟然敢慫恿我寶貝徒弟作死，我現在就去地府找你算帳，你等著！“

“師父……。“
“他的話是什麼意思！？“陳皮這回改揪齊恒的衣領逼他面向自己。“你這四眼田雞又騙我了！？“

“我們皮皮最聰明了，哪敢騙你呢？我師父只是講話誇張了點，不會有什麼的……真的！“看他還是一臉懷疑，齊恒差點舉手起誓''我只不過沒有全說罷了……''手劃過陳皮的後頸，掐著鎖魂針迅速一拔。陳皮哀嚎一聲''你在幹嘛''還沒脫出口就眼前一黑，失去意識。

“這小鬼沒事吧？“小黑看著慘叫一聲就佇立原地不動的陳皮，有點擔心。想要上前查看的時候，齊恒卻轉動纖細的手腕，在半空中畫了個圈，與此同時，原本一動不動的陳皮身體抖動了一下，緩慢的轉身，一步一步蹣跚走向狗五。

“齊、齊大人……他怎麼了？“雖然身為鬼差，但是對於這種殭屍的生物還是挺害怕的，尤其是十殿中五道輪轉王府上的那位大人，那戰鬥力可以和鬼燈大人打的不相上下之外，還愛拿他們這些小囉嘍試蠱，每次黑無常都為了他跟那位的大人起爭執，然後理所當然被痛扁之後被兩殿家長領回；因此他看到那位大人是能避就避，那模樣是他心裡的陰影。

“皮皮沒事，他只是做該他應該做的事情……。“
陳皮默默的將狗五背起來，然後也不管三寸丁如何對他吠叫，搖晃著朝著剛剛他們來的方向走去，空氣中隱約能聽到呢喃聲，卻聽不出在說些什麼。

“該來的，還是要來……。“確定陳皮離開之後，齊恒解開手上的繃帶，將被血浸濕的帶子往旁邊一扔，眼神完全沒有一開始的怕痛退縮的懦弱，多了一份不可動搖的堅決。拿出匕首往原本的傷口在劃上一道深深的痕跡，血瞬間冒了出來，一旁的兩人不禁倒抽了一口氣，雖然這回齊恒沒有叫出聲，但是微弱的火光下，齊恒的臉幾乎要比他們兩人還要白。

“你這個笨蛋……傻徒弟阿……。“

“鐵定很疼……齊大人額頭都沁出汗了，肯定忍的很辛苦……。“小白緊握著小黑的袖子，看著齊恒忍著痛，拿著開光的毛筆，沾血在空氣中快速寫下一串串咒文，口中念念有詞，心裡很不忍。雖然已經很努力忍耐，卻還是可以聽到顫抖和喘氣；隨著咒文快接近尾聲，齊恒聲音越來越輕，手寫的速度也就越來越慢，身體搖搖欲墜讓他們不得不緊張。

“別在寫了！就算為師我被困在這，還是可以很逍遙的，你不要為了小事賠上你自己！文月！“

“般若密……彌薩波呵……波羅若摩薩呵……“提筆的那隻手緩緩放下，齊恒將另一隻沾滿鮮血的手放在咒文拼成的牆上“般若波羅密……薩波呵……我傻，您不是早就知道了？“語音剛落，咒語發出強烈的白光，照得在場所有人睜不開眼。
聲音在空氣中瞬間炸開，有尖叫聲，有哭泣聲，有哀嚎聲，聲音雜亂卻又摻雜在一起，讓他們頭痛欲裂一時分不清東西南北。
“那個傻孩子……。“白澤感嘆一聲，收起自己的三觀之眼，不忍繼續看下去。
“跟你很像不是嗎？“鬼燈凝視著白澤消失的方向，冷俊的臉看不出情緒。

不知道過了多久，四周一片極靜，聲音什麼時候停止的沒人知道，黑白無常睜開眼，本來擋在他們面前的牆不見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人影蹲在那。兩人走近一看，竟然是剛剛一直在牆角發抖的蔣世，他懷裡抱著昏迷不醒的齊恒，而齊恒則是緊揣著輪迴鏡。

--------------
在一回完結！！
沒用的我還想寫番外和第二部，除了交待，更讓兩位主角好好交流一下。不然佛爺這麼帥氣，在這卻變弱雞可不行阿……
有興趣的朋友麻煩多支持(依舊很廢的我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