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樂

夢憶錄(八)

對於一個布防官、張家軍領導及九門提督之首,什麼世面沒見過?難下嚥的飯局也參加過不少,眼前如此詭譎的情景卻是頭一遭。

他們隔壁那桌一共三男三女,位於主位的是年約五十出頭的女性,盤起的髮間交錯些許白絲,過度粉粧的臉在燈光下有些蒼白,舉手投足散發莊嚴的氣息,眼神不時飄向同桌的其他人,不屑的哼哼著卻又不支聲,高傲的接過身旁青年遞過來的食物,點了點頭。

除去青年和那位夫人,另外兩對明顯是夫婦,雖然不像二爺夫妻那般恩愛,做為妻子的就算空著碗,還是默默為身旁的丈夫添菜,而兩位丈夫正把酒言歡聊的起勁。

照理說,開席應該是主人到場,幾番寒喧之後宣佈開飯,客人才開始動筷,可是旁邊那桌自他們入席前就在吃,主桌的蕭家卻無視這一切,實在有些違背常理。

"父親我們開飯吧!不能讓客人餓著。"突然八爺開口,還是那奇怪的嗓音,蕭誠仁表情明顯一緊,旁邊的上鋒連忙替父親夾菜轉移注意。

"注意到了嗎?"郭德友頂了頂張啟山壓低嗓子"便宜的脂粉,地攤的雜玉首飾玉鐲……"
"還有衣服。"
"不錯,張先生好眼力,看袖口有些泛黃及縫線方法可以判斷不是最近流行的款式,你,注意到那兩個人的手指嗎?"

順著郭德友手指的方向,張啟山這才注意到異樣,被妻子服仕的兩位男子,虎手的地方有一點不明顯的灰黑色,像是有一層薄灰鋪在上面,指甲縫則是噁心的褐黑色。

"鴉片,便宜的福壽膏。"張啟山仔細打量眼前的男人,有些意外他細微的觀察能力。
"是嗎?我看師哥你又在唬人了吧?我怎麼就看不出來?"丁卯一邊把剝好的蝦放入郭德友的碗,一邊酸溜溜的碎念著。郭德友白了丁卯一眼,解釋道"我從小身體虛聞不得菸,剛剛經過的時候感到一陣噁心……"

"什麼!?"本來還在鬧脾氣的丁卯,立刻丟下手上的東西抓住郭德友的雙臂,"你怎麼不跟我說?我們現在就離開這裡!"說完就要拉郭德友離席。一群人盯著,本來臉皮就薄的郭德友用力掙開丁卯的手"我沒事!"
"郭先生真的沒事?"張啟山被丁卯的緊張反應嚇一跳,不禁關心幾句,只見郭德友心虛的飄開視線,這舉動他在熟悉不過,老八每回有事瞞他也是這表情。

"怎麼可能沒事?師哥你……"
"你們可以閉嘴了嗎?"幾個人一楞,聞聲轉頭,對面蕭上鋒用力捏緊筷子,臉色鐵青的瞪著他們。"沒看到現在大家都在吃飯嗎?還這麼不知羞恥的大聲討論別人的隱私?所以我才討厭沒教養的雜種!"

"你說什麼?"遇上冷嘲熱諷的場面最沉不住氣的就屬丁卯,一拍桌站起來就要過去找蕭上鋒算帳,被郭德友強壓回坐位。
"別攔我!"
"你白痴阿!"郭德友一巴掌打在丁卯的腦袋上,他吃疼哀嚎一聲"這可不是天津衛,是別人的地盤,別把你少爺脾氣帶進來,我不想因為你這個二楞死在異鄉!"

張啟山沒理會蕭上鋒的挑釁,反而觀察蕭誠仁的反應。

自從他們說到鴉片之後,面無表情的男主人竟然露出哀傷,目不轉睛的盯著對桌。

"張啟山你在看什麼!?"
"看什麼是我的自由。你管不著!"
平時說風是雨的蕭上鋒在自己的地盤還被人無視,這口氣怎麼可能忍的下去?立馬拍桌叫人。
"夠了!還讓不讓人吃飯阿?"蕭誠仁瞪了蕭上鋒一眼,男人立刻縮回坐位,雖然心有不服 ,只能往肚裡吞。

"還有你!要裝神弄鬼到什麼時候?"蕭誠仁指著八爺罵"男不男女不女的,亂七八糟!你姨的臉都給你丟光了!"

"老爺您不能這樣說織琪,她是您的女兒,我的寶貝阿!"本來安靜用餐的齊婕,聽到蕭誠仁怒火攻心一通亂罵,最後還扯到自家女兒身上,立刻握住男主人的手,柔聲勸阻,反倒讓蕭誠仁更生氣,用力甩開齊婕的手。

"你到底要瘋到何時?他是齊恒你親姪,我們的女兒早在二十幾年前就死了!夠了吧?你看阿恒也累了,如果你真想要一個女兒,我們可以去撿一個,好嗎?"覺得自己說的有些過,蕭老爺最後軟化語氣,手覆在齊婕的手上,卻發現手握住的溫度異常冰冷,抬頭一望,齊婕面無表情的瞪著他。

"你可以說我瘋,但是你不可以說我女兒死了!她今天會這樣還不是你的錯!?"

"爹、娘您倆別吵了!別讓姑媽他們看笑話……別吵了!"

蕭上鋒勸架的同時,張啟山觀察到對桌的人,似乎對他們這的動靜耳充不聞,正感到有些奇怪時,郭德友又湊了過來,在丁卯嫉妒幾乎都要殺人的眼神下,低聲說道"撕架掀桌見過不少,事不關已的冷漠親戚還真沒見過,絕對有問題!"
"你們才有問題,快給我分開!"丁卯正要拿開郭德友搭在張啟山肩的手,準備插入兩人之間的同時,對桌的婦人緩緩起身,一旁服侍的青年半勾手半扶的站在一側。

婦人用手巾抹了抹嘴,冷冷掃過蕭誠仁這桌,竟然嘴角微翹有些樂"哥哥謝謝您今天的招待,還讓我們看了場好劇,放心兒子們口風很緊的,不會說出去壞您夫妻名聲的。"

接著哼著小曲打算離開,同桌的兩對夫妻也紛紛起身要離開,卻發現母親佇立在原地。

"怎麼回事?"大哥莊勇拍了拍照顧母親的青年,他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。

"媽媽怎麼不走啦?"小兒子有些耐不住性子,急著離開就直接越過母親,但是走到入口旁的椅子也停住了。

"怎麼動不了啦?這是……?"莊真僵直身體轉過頭,無助的看向自己的母親和哥哥,額頭上豆大的汗緩緩滑落,他感覺到空氣凝結,自己的心跳如鼓聲般響,直覺自己快死了"媽媽我們被釘在原地了,您說我們會不會就這樣死在這?"

"別胡說!你蕭舅……"
"對嘛,甜點還沒上,怎麼就著急離開呢?莊真表哥。"一個甜美的女聲打斷婦人的話,幾個人回頭一看,八爺位置上坐的早就不是原本的人,而是從來沒見過的清秀女子,衝著他們甜甜微笑著"寧怡姑媽您別光站著,會腳酸的,你們還不快把人扶到坐位上?"

"好戲要上演了。"郭德友興災樂禍的說道,沒骨頭似的靠在丁卯身上,讓他把想說的話吞回了肚裡。

一個眼神示意,幾個身穿制服的人過來想引導他們回坐,卻被蕭寧怡拒絕,揮手讓他們離開,礙於八爺的命令,幾個人沒離太遠,僅離幾步之距,看到這幾蕭寧怡在也有些煩燥,兒子們也焦慮的不斷在發抖,喃喃著一些負面的話,這些都折磨著蕭寧怡的心。

"振作點!不就是吃個甜點,你們怕的像是要吃了你們似的?"蕭寧怡故作鎮定,但是手腕微微顫抖出賣了他,其實心裡比誰都還慌。深吐一口氣,轉頭看向蕭誠仁一家。

"話說堂堂九門八爺竟然手段引我們平民入局,傳出去不好聽吧?"

八爺聞言不但不怒,反而淺淺一笑,舉手打了一個響指,蕭怡寧一家人身體一僵,動作詭異的往原本的位子移動。

同一時間蕭上鋒出聲想要阻止八爺"姐姐求您停手吧!姑媽她們家已經受到應有的懲罰了,所以…求…嗚阿…"話說到一半就突然咽嗚一聲,表情痛苦的摀住肚子彎下腰,彷彿有人朝他肚子重重打一拳。

蕭誠仁氣歸氣,理智還在,眼前一連串的奇怪事情發生也讓他感到不對勁,還沒整理出頭緒,兒子就露出痛苦的表情,他連忙上前去關心。"鋒兒,沒事吧?"

這湊近一看才注意到兒子的嘴角竟然流出了血,好像真的狠狠被人打一頓。

"誰打你!?我去找他算帳!"
"姐……姐……父親……"
"你的意思是……他真的是織琪?"蕭誠仁又看了八爺一眼。粉白的妝容原本還看得出的清秀俊俏的臉早就變成陰柔女生的模樣,一張有點熟悉的臉,這時鐵齒的蕭誠仁心裡也動搖了,一股奇異的酸勁從心裡的最深慢慢一點點湧出,當酸麻痺整顆心臟的同時,他控制不住的流下淚"織琪……"

織琪冷冷看了蕭誠仁一眼“那名字你還不夠資格叫“接著轉看向蕭上鋒”打你,是怪你這麼多年還看不清真相!“

"是吧,芎苗,或著該叫你夏陳南?"聽到這名字,蕭怡寧一家身體猛得一震,蕭誠仁則是緩緩抬頭,疑惑的望著那名青年的背影"你是……夏姐的兒子?"

事與至此,他也不打算裝,瀟潵的轉頭看著他們"我就是夏淙淙的兒子,那個被您蕭家殘虐至死的可憐女子的遺孤!"

夏陳南視線冷冷掃過蕭誠仁的臉,驚訝的神情讓他不屑"如何?聽到我的存在很吃驚?我想接下來你該感到害怕,因為我會讓蕭家嚐盡生不如死的地獄後,最後在絕望中斷氣!"

夏陳南的笑聲回盪在包廂中,除了被定住的蕭怡寧一家,及震驚不已的上鋒一家,郭德友等人無一不感到寒毛直豎。

"媽的,阿恒沒跟我說會有生命危險阿!"郭德友邊碎念,邊把臉色難看死命摀住耳朵的丁卯拉到包廂角落,張啟山也立刻起身,一把抓住八爺的手要離開,卻被揮開。

"老八!?"
"你以為在跟誰說話?閃邊去!別礙事!"蕭織琪冷冷朝張啟山方向輕擺了擺手,張啟山突然感覺全身一熱,下一秒莫名的壓力跟著向他襲去,將他彈開,幸虧張啟山長年打鬥磨出來機警靈敏早有防備,在他差點撞上牆前一秒,一個前迴旋帥氣落地。

"唉唉你沒事吧?"郭德友拉著丁卯跑到張啟山身邊,卻被他異樣的表情嚇了一跳"你眼睛怎麼比兔子還紅?不會是染上不乾淨的吧?"想到這,下意識把丁卯往身後塞。

"郭德友你幹嘛!?"
"安靜點別吵吵!"眼前的人眼白全變紅,粗氣大喘,周身戾氣爆長,不染病也不對勁,防著點好!

不用想也知道窮奇紋身顯現,身體異常燥熱,這是危險的警示,眼前這人不是那位圍著他轉悠的九門八爺,而是從地獄來的惡鬼。

"真不愧是繼承齊家血脈的天才,這麼大神力。"夏陳南饒有興緻的盯著蕭織琪"好在我有先見之明,在你還懵懂無知時,把你給鏟除了。"

話一出口,震驚蕭家上下,齊婕顫抖的手覆上蕭織琪的手,只感覺透心的冰冷,看八爺的眼神,卻只能看到無止盡的黑暗。

"放心吧,該償命的,我一個都不會讓他跑的,娘。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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抱歉,停在奇怪的地方(摀臉)
繼續慢慢著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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