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樂

夢憶錄(十)

八爺他們所處的包廂離下一個包廂有段距離,不知是因為害羞還是生氣不願抬頭,張啟山則是眉頭緊鎖,氣氛緊張壓得郭德友他們也不敢出聲。

另一間包廂在二樓,要抵達那必需穿過賭場大廳,經過的時候他們看到盡頭那端,幾個棍奴正在押送夏陳南,雖然他身上的蠱蟲已經被地獄業火燒的精光,體內的也被齊婕逼出,但是棍奴們還是裝備全上,只用棍子架著不敢有身體接觸,究竟還是個蠱師,誰能保證沒個後手。

經過大廳後,他們繞到後面的樓梯,上樓前,張啟山與人擦撞到,力道還不小,撞得他一個踉蹌差點鬆手把懷裡的人丟出去。

"……。"
"對不起對不起--"
張啟山調一下姿勢,八爺臉整個露出來,因為悶著的關系,泛著不正常的潮紅,而八爺早已經睡得不醒人世了。

重新將人抱起,抬頭就看到剛剛的那個人還沒離開,眼神直勾勾的盯著八爺看,不知怎麼的,心裡突然湧出一絲不快,故意將八爺摟緊一點,向他宣誓主權,雖然不明白自己的不快從何而來,但是看到對方眼神閃過一絲錯愕,心裡還是很爽快。

"しょうた呆けするな、早くこちらに来い!(翔太發什麼呆阿!快點過來!)"
另一頭有個聲音不悅的喊道,男人才反應過來,又再次道了歉,勿勿忙忙朝聲音的方向奔去。

"發什麼呆阿,難不成看到美人?"
"是美人阿!"
"真的假的!在哪我看看……"
"人家有主了……"

不標準的中文與標準的中文在討論他們,雖然有段距離,張啟山卻清楚是在討論八爺,聽內容似乎對他感興趣了,說話間時不時回頭,還有輕挑的調笑聲,著實讓人不爽,若不是懷裡還摟著八爺,他興許已經衝上前把那賣國賊毒打一頓;心裡清楚這不是自己的地盤,衝動是不明智的,以前他對這種小事嗤之以鼻,管都懶的管,最近因為八爺的關系情緒容易受影響,到底為何他自己也不太清楚--直到剛才他才有些頭緒,他對自己的兄弟產生了佔有欲,就那對師兄弟互動來看,應該是正常的……

在張啟山沉思之際,他們已經抵達另一間包廂。

說是包廂,其實就是間客房,但是外牆掛著厚重黑色布幕,看材質像是樓下戲台用的那種,著實跟紅地毯形成強烈的對比,與古色古香的走廊格格不入。

對於不迷信留學回來的丁卯來說,僅僅是覺得突兀,但是這景象讓自認見過不少大風大浪的郭德友忍不住犯低嘀。

"嘖嘖嘖,好好一間房搞得像靈堂,怪滲人的,你家主人品味真怪阿!"

雖然各地區因為風俗不同,在喪葬的習俗上有差異,但是掛條基本上是白色的,這經常接觸的郭德友在清楚不過,用黑色還是頭一次見--

"齊少爺交待不能透光,我們有想說拿下頭舞台的來用,齊少爺又不讓,說那沾人氣又謝神的,不能用,只好新做過一批,但是其他顏色的量都不夠做,這東西又趕緊要,所以就成這樣了……"看家僕的表情也是挺心虛的,說話時還偷瞄齊恒的方向,怕他生氣。

"張先生沒事吧?"沿路過來都板著臉不發一語,郭德友忍不住上前關心,張啟山搖了搖頭。剛剛的事只是他胡思亂想,還讓別人擔心,頓時有些內疚。

郭德友看他表情還是很僵硬,雖然擔心對方是在逞強,卻也不好講什麼。轉頭想叫齊恒起床,手才碰到他身體差點叫出聲,疑惑的看了張啟山一眼,終於明白為何男人臉色難看了。

齊恒身體異常冰冷,臉上雖有悶睡留下的潮紅,其他的部份白中透紫,這根本就--

"你抱著粽子走不虛嗎?"

張啟山挑了挑眉,心想這人懂得還真多,卻不表聲色的搖搖頭"就算真是個粽子我也不放手。"

"不是吧!才剛吃完飯就餓,郭德友你別仗著有在運動就不節制喔,幸好我還有點錢養得起,不過現在是冬季……粽子有點難找,要不要找別的零食……怎麼了嗎?"不懂行的丁卯聽到他們的對話,半嘲笑半疼愛的摟上郭德友的肩,嚷著要幫他找夜宵吃,卻發現兩人一語不發,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他。

"丁卯……你還是不要講話好了……"郭德友沒有揮開丁卯,只是扶額嘆氣,那語氣聽得他莫明湧起一陣不悅,改摟為勒,兩人就在走廊嘻鬧起來。

吵鬧聲之大,其他客房的人紛紛探出頭查看,兩人一陣心虛立刻賠笑道歉,而這樣還是吵不醒八爺,張啟山覺得很不對勁,但是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辦。

最後因為時辰快過了,在家僕的催促下,幾個人想盡辦法終於叫醒八爺。

八爺搖晃著身體,感覺全身無力,睡眼朦朧的抬頭,看到布幕一楞,這舉動令家僕很緊張。

"爺……怎麼了?這不妥嗎?"
"……沒事,這樣剛好。"那停頓,讓家僕咽了咽口水,以他的經驗,越說沒事越不行,心裡開始有些忐忑。八爺查覺到他的情緒嘆了口氣,拍了拍他的頭。"真的沒事,只是在想等會的事,所以別亂想好嗎?"

家僕還是有些不安,但是還是點了點頭。突然他叫了一聲,從口袋拿出一封信遞給八爺。

"直木玄一郎先生的手下--翔太讓我轉交給您的。"

"喔?"八爺凝視了一會,漾開笑容道聲知道,小心奕奕的把信收起來,湊到家僕耳邊低嘀幾句,又塞了些銀票在他手裡,家僕點了點頭跑開。

"你認識那個賣國賊?"
"阿?"八爺對於剛剛發生的事情不知情,聞聲下意識的回頭,張啟山不知何時已經湊近他,這一轉幾乎臉貼臉,嚇得他往後退,才退一步就撞到沉甸甸幕簾及牆。
"佛爺這突然的怎麼了?"
"我問你是不是認識那個日本人?"
張啟山壓下的情緒一瞬間湧了回來。剛剛他們經過的也就那一位輕挑的家伙,不是指他還有誰?看表情似乎還挺熱呼,都傳上信條了!

"佛爺您冷靜點!老八現在有點糊塗了,不然您從頭說?"
雖然搞不清楚,八爺還是極力安撫張啟山的情緒並用眼神詢問郭德友,那人也是丈二金剛摸人著頭腦,不過卻還是從片斷對話嗅出一些線索。

"我說阿恒這就是你不對了,你都有相好還收別人的情書,對方還是個小日本,你叫我怎麼幫你說話阿……"

這話聽得八爺想找個地鑽,雖然他聽明白個大概,但被這樣形容哪還有臉待阿……不過眼前這關還是得過----

"佛爺那個……嗯…"剩下的話全部被吻回肚子裡,八爺不可置信的瞪著張啟山。

"別說,我不會把你讓給他的。"
"…呼…哈…"八爺腦袋暈暈的,眼前景像一閃一晃,幾乎又要暈過去了,重心不穩往前倒,正好跌入張啟山的懷裡;同一時間房間門被打開,裡面走出來的人,讓張啟山幾乎是反射性的背過身,將八爺往懷裡藏。

"蕭上鋒!"
"蛤?"聲一出,除了八爺以外的人全是一楞。
"你是蕭夫人?"郭德友驚訝的湊前,丁卯也忍不住跟著看,被齊婕狠狠各彈了下額頭。
"看什麼?時間很多嗎?有空聊天不如快進來幫忙!時辰快過了!"

郭丁二人楞楞的點了點頭鑽了進去。

聽到時辰快過了,八爺連忙掙張啟山,急急忙忙要往裡面鑽,又被張啟山拉住。

"幹嘛去?"
"佛爺……人命關天阿!"
"你們談好在進來----"齊姨看了兩人一眼,又縮回房間。

"佛爺真的來不急了,求您讓我進去……"
"老八你身體冰冷四隻乏力,剛剛那點路程你瞬間就入眠不省人事,你累成這樣還想進去折騰?"
"佛爺。"八爺看著張啟山淺淺一笑"我不累,真的!"
他直覺八爺有話沒說出口,那笑容看得他胸一陣陣痛,這時他還不知道為了自己此次求藥的計劃,為保萬無一失,八爺與伊老闆做了約定,如此莽撞的行為在多年後,張啟山無意中得知真相,氣得讓八爺三天只能臥床不能踏地。

而此時的張啟山感覺心疼與無力,憤恨的緊抓著八爺的手臂,"非去不可?"

"唉!真的不打緊的,老八我跟您出生入死也沒真出過事,更何況……"八爺舉起另一隻手,露出二響環"還有您給的護身符呢!"

齊恒臉色蒼白的勸道著,怎麼看都沒有說服力,但是張啟山卻敗退下來…他們折騰太久,替換的棍奴已經在一旁等待下令,再堅持還是不能阻擋八爺進去。

張啟山深吸了口氣,叫了一個棍奴來"能否我請齊少爺的朋友紅二爺來一趟。"

"二爺!?佛爺您這是----"張啟山一個眼神讓他把話吞回肚裡,瞧他現在如此慌張,肯定沒讓二爺知道他亂來。

"給你上保險。我也跟你進去。"
"疑?佛爺您別……"
張啟山拉著齊恒進房間,門關上的瞬間,棍奴整齊的佇立兩側,戒備著不讓任何人靠近。


八爺除了卜卦算命之外,還會奇門異法曾有耳聞,但是卻沒有親眼見過;平時下地的小把戲不是些可以用原理去實現的,就是常見的跳大繩的戲法,不知是有人帶著用不著,還是瞧不起人,又或者那只是趕巧路過的人以訛傳訛-----

張啟山不信命,表面上是軍閥,背地卻幹著盜墓的勾當,越是見不得光的工作越是信鬼神,而他,遇神殺神遇鬼殺鬼,凡事擋在他面前的,他都會不畏的一一去除。這樣他對張日山及下屬們,見過八爺辦事的人,那些加油添醋的吹捧,就是聽聽當玩笑,從未當真,直至今日,親眼見到八爺施法,他才真意識到自己與八爺間的距離及-----另一個世界的存在。

房間內一片漆黑,唯一的光明是桌上的燭台,隨著氣流搖曳的火光忽強忽弱,彷彿随時會熄滅。

還來不急適應就傳來爭吵聲。

"我就好奇,不會碰的,看看總行吧?"
"你丫的別看什麼都想摸好嗎?你沒見那兩娃娃泛黑光嗎?"
"沒有阿,郭德友你就是太敏感了----"
"就讓他試一試,嚐到苦頭就知道疼了。"不帶任何情感的聲音硬是插入他們的話題中,那是一個陌生的聲音。

"話是這樣說沒錯,但是齊姐……真的沒問題嗎?阿恒不會生氣?"
那個人一頓"誰知道呢----"

"當然不行阿!"八爺不知何時已經掙開張啟山的手,走到他們那,只聽到敲擊東西的聲音,緊接著是丁卯吃痛的嚷嚷。"別拉耳朵,別----"
"死呆瓜跟你說多少遍別亂動爺的東西!那是傀,用墳土捏的,等會招魂用的,你玩那幹嘛?"透過微弱的光線,隱約可以看到八爺揪著丁卯的耳朵,教訓著副官模樣的男子,張啟山只覺得似曾相識,不禁笑了起來。
"我才聽你講一遍…"
"還敢頂嘴!?"八爺舉起手佯裝要打人,丁卯可能沒料到八爺有會動手腳的一面,嚇得躲到郭德友的身後。

"你別以為躲那,爺就動不了你!我----"
"好了!還有力氣玩?把那點精力用在對的地方好嗎?"齊婕用力的指了指西洋鐘的方向,其實在這房間裡幾乎什麼也看不見,但是八爺卻朝那方向瞄了一眼,立刻止住打鬧,轉身豉搗什麼。

八爺在手上夾了些什麼,突然冒起了火光,在火的照耀下才看清,那是黃色的紙條。八爺將那些紙條拋向空中"燃!",那瞬間,空氣中傳來奇特的滋滋聲,兩側由後至前同時亮起幽藍色火光。

他們這才發現延著四周牆壁佇立滿滿長短不一的蠟燭,每支上面佈滿蠟珠,全部都不是新的,以新月飯店的財力,買新的應該不成問題才是----

"阿恒你這些都是人家用過的喪燭阿?"郭德友瞄了一眼燭身,撇了撇嘴"新月飯店看似有錢竟然也摳門阿,撿別人用過的不覺得觸霉頭嗎?"

"什麼是喪燭阿?"丁卯也好奇湊到郭德友的旁邊,這回他們都沒有阻止丁卯,任由他看"這不就是一般的白蠟燭嗎?"

"郭先生的意思大概是,這些都是在喪禮上用過的蠟燭。"張啟山凝視著燭身若有所思,丁卯的好奇心又來了。

"你們怎麼知道這些是在喪禮上用過的?"他就沒看出哪不同,除了長短不一及染上塵土灰灰舊舊之外,跟一般的無異----

"紙錢灰。"兩人異口同聲的回答,郭德友與張啟山對視了一眼"還有味道"張啟山想也不想的接下去,似乎對自己與郭德友的默契不感到意外。

看他們兩通成一氣,丁卯還是不死心,賭氣的抓起一根,盯著燭身瞧。

"你看這些一點一點的小點是不是很不整齊?那是被灰燼黏到灼融的痕跡"郭德友指著上面坑坑疤疤的黑點,邊解釋邊拿起其中一支湊近丁卯,他緊張的往後退,郭德友笑了笑"不聞聞?"

"不要!"丁卯一臉嫌惡的搖頭,雖然他學法醫的,對於屍體不陌生,但是這種鄉野舊俗的東西本能上還是抗拒的。

八爺這頭正在與齊婕小心翼翼的移動桌子,上面正放著剛提到用墳土燒成的兩尊泥娃;兩人將桌子移到一張椅子前,先前因為黑暗看不清房裡擺設,張啟山這才發現屋裡除了他們,竟然還有別人,沒來得看仔細,就被八爺的驚呼聲轉移注意力。

只見八爺腳步一個沒踩穩,往一邊偏了點,桌上的泥娃也晃了一下"糟了!",一旁的張啟山手眼明快的扶住八爺的腰,一手抓住兩個泥娃。

"佛爺!"八爺緊張的將張啟山拉到一旁,在他抓泥娃的手臂上貼了兩張黃符,拉開袖子仔細的檢查確認沒事後才鬆了口氣"您太亂來了,萬一晦氣侵體的話該怎麼辦?"

"那東西若摔壞你會麻煩吧?"
"我在想別得辦法就行了……您真是的,別亂來阿!"

"還好你剛剛沒碰……"郭德友頂了頂丁卯"去晦氣就神婆那兩光技術包你衰整年沒停。"丁卯衝著郭德友一笑。

"我不還有師哥在嗎?/因為有你在我放心。"兩人不約而同的開口,堵的對方啞口無言,紛紛摀臉,閃得齊婕尷尬的咳兩聲"差不多了,我們可以開始做法了。"

雖然羞的抬不起頭,八爺還是強裝鎮定,燈火昏暗看不清,卻覺得耳根幾乎要燒起來了。拿起另一張桌上的木劍,一邊對著泥偶空中舞劃,口中念念有詞"香氣沉沉應乾坤、燃起清香透天門---"劍劃過其中的燭火,橘紅色的火焰竟然飄浮在劍尖上,隨著劍身舞動飄曳,在泥娃前隔空劃了起來,火光移動殘留光影忽明忽聚成線,遠遠看像一張圖。

"八爺在幹嘛?怎麼突然跳起舞來了?"郭德友給丁卯一肘子,示意他閉嘴。

齊婕這一頭則是端起一碗東西到椅子那頭,拿一支筆蘸點碗內的東西,往那人臉上塗塗寫寫。

微弱光線下,只能看到白色的裙擺輕輕晃動,延伸至上身,眼睛可視的範圍僅到頸部。雖不能看清臉,卻能判斷是位女性。

"尹新月……她怎麼會在這?"張啟山平時的眼力就很好,夜晚還能看清楚東西,因此只有他看到椅子上的正主,郭德友兩人聽了他的話紛紛轉頭去看。

"看不清楚…太黑了。"丁卯有些失望,郭德友到是不在意的將注意力轉回齊八爺身上。

此時他已經換另一種語言, 雖然聽不懂,可是可以感覺他一直重復念幾個單詞音節。本來封閉空間只能聞到蠟燭燃燒難聞的氣味及沉重的氣壓,卻不知道從哪吹進一陣陣涼風,混入其他的味道,濕氣摻雜土腥味,這對張啟山及郭友兩人在熟悉不過,不約而同的皺了皺眉。

同一時間, 火光閃動之際,隱約有兩個影子鑽到泥娃裡,張啟山下意識伸手要將八爺往後拉,被郭德友制止了"阿恒請的神來了,別亂動,小心惹祂不高興"

說這話時,郭德友直盯兩尊泥娃,臉色有些慌張不知是看見什麼。

郭德友從小就接觸屍體,加上先天體質特殊,若不是平時師父用藥壓著,還找些物件幫他擋,早就被這些汙穢嚇的神經失條;並不是郭德友害怕,水裡打上來的飄子沒千也百,浮腫泡爛---各式各樣的死法見過不少,但究竟是死物,眼前全身包覆黑氣的兩位小娃正直挺挺的站在桌上,先不說桌子寬度僅能容納一個成人,兩個孩子的另一隻腳竟然懸空與桌面齊平,就算是戲法也沒這麼真!

"這就是神仙?"
"什麼東西?師哥你看到什麼了?"在郭德友眼前用手晃了兩晃沒反應,順著他視線看,也沒看到什麼。

"是鬼差。"畫完符的齊婕,不知是否因為疲備,步履蹣跚的走到郭德友帶來的袋子,拿出兩支東西,直到她將東西移到燈光下,他們才看清楚,是紙糊的鐮刀跟引魂幡。“只有鬼差才能讓魂魄不出任何差池之下分離“

郭德友不訝異,畢竟是他親手糊的,丁卯則是一臉委屈"你就為了這兩樣東西不讓我去龍王廟?只要跟我說一聲,我也可以幫忙做阿!"一副寶寶寂寞要人陪的模樣,張啟山感嘆還是自家副官穩重。

這時候張啟山還不知道,平時副官總是擠懟八爺,但是私底下卻常對八爺撒嬌,要緊事都找八爺出主意,簡直把他當親哥還親。後來親眼看到,幾乎快把整個兵營的兵操到脫一層皮,八爺心疼孩子們而跟他冷戰又是後話。

"商會是要倒了?這麼閒…"郭德友本來想訓斥丁卯,對上那活像被遺棄的小狗仔含淚又無辜的神情,話又嚥回肚子,伸手揉了揉他捲而軟的鳥窩頭"不就是怕你累,到時又壞了規舉挨師傅罵唄,丁會長您大人有大量原諒小的疏忽好嗎?"

丁卯低嘀著"師傅才捨不得罵我呢!"伸手緊抱郭德友。

看來郭德友也病得不清阿。張啟山把注意力轉回八爺,他打斷丁卯的撒嬌,跟郭德友要了他那把煙桿,接著走到伊新月身前。不知是不是錯覺,八爺走過去的路程中,似乎有兩道及腰的影子閃過,僅僅是一瞬間不禁讓人以為是眼花。

端起菸桿,朝裡面塞了一顆球狀物點燃。張啟山沒見八爺抽過菸,曾經想過八爺那雙算天機握毛筆的纖細長指,若換上菸桿會是什麼風景,此時,看著八爺一手托著菸桿深吸一口,含著走到伊新月面前,朝她的面長吐一口白菸,動作流利一氣呵成,完全沒有一絲不習慣菸味而嗆到的新手反應,難不成其實八爺是抽菸的?而自己不知?

張啟山心裡有說不出的複雜,甚至思考起自己了半強逼拉著八爺,究竟還瞭解他什麼?

但是還沒來的及細想,八爺突然整個往下跌,他緊張的從背後撐住,對方身體傳來的溫度嚇了他一跳,不同於剛才的冰冷,現在是光觸碰就覺得扎手的熱----他發燒了!?

齊婕也緊張的湊過來,扶起八爺立刻粗暴的撕開他的後領,突如其來的舉動令張啟山來不及阻止,映入眼簾的是昏黃燈光下異常白的後頸及胛骨,還有幾乎遍佈整個背不明顯的奇怪符號。

"不好,你這樣連一個時辰都熬不過,更別說是把術完成,在那之前你就會因體力透支讓整個術失敗,兩敗俱傷……"

"我可以…我得可以……"八爺抓著齊婕,用張啟山從沒聽過的語氣映求她"侄兒從未要求過什麼,請讓我任性一回……"

"你還惦記你爹娘不?你心裡還有我這個小姨嗎--若有個三長兩短,叫我怎麼跟哥哥交待?“齊婕眼眶泛紅,直盯著八爺,他除了內疚還是內疚,卻怎麼樣也不發一語,最後齊婕還是屈服於他的固執,深深嘆了口氣“要是讓我知道是哪個混蛋害你委屈,定讓他絕子絕孫以慰大哥在天之靈!“

不知為何,張啟山感覺到一股刺骨寒意,他不禁飄了眼八爺,還是那副虛弱的模樣,心裡說不出來的悶與不痛快"老八真的沒事?別逞強,有個萬一還有我頂著!"

"佛爺,老八還強的…嗚---"八爺正想擠出一絲笑容,卻一口氣上不來,猛咳了幾下,吐出了鮮血,齊婕見狀立刻推開張啟山,往八爺口中塞東西"給我嚥下去,不準吐!"

只見她不知從哪拿出一梱繩子,張啟山還來不及看清,八爺就開始掙扎,抗拒齊婕伸來的手"姑媽你瘋了--那會連你都拖進去……"

"你還有臉說我?如果你折在這,我也沒臉見大哥,要死一起死!"說話間已經扯過八爺的手腕繞上線,微弱的燈光只看得到黑沉沉的一圈"快點,我也頂多撐一個時辰!"

眼見扭不過齊婕,八爺開始念起咒語,似乎打算速戰速決。

尹新月的身體不知為何突然發光,從胸口慢慢往上跑到頭頂,接著臉開始糢糊。一旁的郭德友神色凝重的叨念著"媽呀,前陣子連活粽子都遇上了,還以沒什麼能讓我吃驚的…"

"郭德友你喃喃自語胡說啥東西阿?"丁卯手在他眼前晃了晃,被他不耐煩的抓下"沒看到有兩個小毛頭在那嗎?瞧,黑頭髮的正舉著把大鐮刀在那詭異的笑!"像是要應郭德友的似的,一道又細又尖銳的笑聲不知從哪傳了出來迴盪整個房間,丁卯一楞,不自覚得往郭徳友靠了靠,“什麼聲音?“

郭德友沒應聲,表情凝重的死盯著前面看,緊接著傳來又一聲笑聲,比剛剛在低一點,其中還夾雜一些小孩呢喃的聲音,“白晝別然黑夜把人弄死了!不然咱們也得交待啦!“八爺滿頭大汗的喊著,對面伊新月的頭莫明的仰起,梳裝整齊的秀髮像是被什麼東西向上拉,直直的飄在半空中;郭德友看著疼的撕拉一聲,然後遠遠就看見房間唯一最亮的伊新月,晃了兩晃,就往旁邊倒。

“媽的,他把靈魂塞進那個泥人裡了!?“郭德友眼睛瞪大,語氣不知是驚訝還是感嘆。同一時間,八爺正拿出另一個泥娃娃,在伊新月頭上揮手一抓,黑鴉鴉看不清楚有什麼,接著就往娃娃一壓,不知是不是錯覺,還是真的有個人的靈魂在裡面,昏暗的房間裡,它眼睛的部份似乎動了,可是眨眼間又復正常;張啟山還來不及思考剛剛所看到的,八爺就小心奕奕捧著不同於剛剛兩尊娃娃的泥人,走向齊婕與自己“姑,成了……“話沒說兩句,就踉蹌跳了下,張啟山反射衝上前接人,齊婕也敏捷接住他拋出來的泥人。

八爺是徹底暈了,全身重量壓在張啟山身上,險些將他也一起壓倒。

齊婕一邊將泥娃收好,一邊指揮張啟山將八爺放在地上,“郭德友你也來這躺好,來!“齊婕揮了揮手,郭德友一臉迷惑的走過去,“姐姐這是幹嘛呢?排屍體阿?“地上的那人臉在燭光照映異常的死白,可見他氣色有多差,真叫人心疼。郭德友喃喃的念著“拼命過頭了“,齊婕就拍了拍他的肩,“等會繼續拼,快給我躺下!“
“阿?“郭德友還沒來得及問為什麼,只見齊婕的手在額頭點了一下,他就失去意識。
“唉!“丁卯急時將人接住,放在八爺的旁邊,正想質問她的時候,轉頭正巧見她拿著郭師傅的菸斗“你幹嘛!郭德友聞不得菸的--“
“若你想救他就給我閉嘴!“齊婕冷冷的橫了丁卯一眼,他沒退縮,一步跨前伸手就要抓齊婕的衣領,卻被張啟山攔住了。
“放開我!我不信任她!怎麼可能把郭德友交給……““我也不信!但是我信八爺!“
齊婕沒理會他們,點燃菸桿裡的符紙,朝八爺及郭德友各吹一口煙--

約莫過了一個時辰或更久,張啟山與丁卯盯著另外兩人,因為緊張焦慮,每分每秒對他們都是煎熬,齊婕也是神情凝重的等待,直到兩人發出呢喃聲,齊婕神情才比較放鬆的說"沒事了",出去招呼外面的人進來收拾。
丁張兩人迫不急待的揀起自家的人衝出房間,眼前突然開闊起來,眼睛有些刺痛,外頭二爺帶著夫人早已等候多時,見到張啟出出來立刻迎上,丁卯道聲歉就逕自背著郭友離開了。

"齊姐……"令張啟山意外的事,二爺開口第一個問的不是八爺的情況,而是跟在他身後出來的齊婕。但是張啟山本來就是外來者,要不是因為八爺,他憑自己的力量及張家軍也不一定能在長沙九門界地立足。 傳聞二爺年輕很愛玩,但是從未跟誰在一起過,現在看二爺對齊家姑姑的反應似乎有些貓膩。

“當年俊俏小伙子如今也成家啦。“女扮男裝的齊婕揚起一抹好看的笑容,輕挑的拂過丫頭的下顎,弄得丫頭又羞又不知所措,下意識閃閃躲躲“紅官……。“
二爺一副無奈不知道該如何制止的模樣,小心奕奕的抓住齊婕的手,接著像是觸電一般立即鬆開,像是做錯事被抓到的小孩撇開臉,“齊姐您別這樣……。“

“挺好的女孩不是嗎?“齊婕看二爺的反應挺樂的,也不管八爺的情況,牽起丫頭的手像是對自家姐妹一般“跟我來。“眾人來不及反應的時候,就半牽半拉的帶著丫頭準備離開,丫頭不知所措反射性想往二爺的方向看去“關於你的身體,我有些東西想要給你看。“聽完,丫頭一臉為難還是順著齊婕牽著離開。

“這樣好嗎?把夫人交給她?“看二爺欲言又止,抱著八爺的張啟山忍不住詢問,二爺這才看到八爺的樣子微微皺眉“齊姐醫術精湛,若不是十幾年前因喪子而神智有些失常,早想請她為丫頭醫病……八爺他怎麼會弄的如此狼狽?“

張啟山不知該慶幸他終於關心八爺還是怎麼的,但是二爺投射過來的關愛眼神卻扎得他很難受,而且他開始動手摸八爺的頭髮,檢查身體狀況,若不是自己正抱著八爺空不出手,不然一定阻止,現在只能面色鐵青的任由他去檢查。

好不容易檢查完,二爺依舊眉頭深鎖“他身體冰冷異常……老八他在我們分別之後,到底做了些什麼?“

大概說了一下情況與二爺說了情況,他手背在後長嘆一聲“佛爺本以為您能壓得住老八,沒想到您卻任由他胡來!?“

張啟山不理解二爺的意思,他自從到了北平,所有的事情都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,很多事冥冥中像是被安排好,而他是那個被無形手牽著走的畜牲,眼睜睜看著事情一件件在眼前發生,八爺才是主宰這計劃的人,現在卻被二爺責備……

二爺看了一眼張啟山,似乎看出他的疑惑,又嘆了口氣“別低估自己對老八的影響力……全長沙就只有你說一,他不敢返二……你打算怎麼辦?“

“二爺什麼意思?老八的情況很糟嗎?“

“陰氣積在身體對他不好。平時的話藥澡泡兩個時辰左右,汗排出來就沒事了,但是現在這時候上哪找藥材呢?縱使是堆滿稀世珍寶的新月飯店也不一定會有的……不過除了藥浴還有另一個辦法,就不知道佛爺您--“二爺這話其實真假摻半,他相信以新月飯店兩位少當家與八爺的交情,應急的東西絕對是備齊就怕有閃失,但是他測試張啟山的心意。剛剛從男人身上流露出來的妒意他有感覺到,光靠這還是無法辨別他的心意到哪,因此他打算走偏門--生米煮成熟飯。

“只要能救老八,什麼方法我都願意試!“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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磨了這麼久終於生出了一篇,有朋友說新月飯店人設很亂希望有人設圖,最近應該會想辦法搞一篇出來,下一篇不會開車,這事情要技術好的人來開,會找時間開(破車?)

這章拖太久時間可能內文有點亂,請大家指教(如果還有人看的話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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