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樂

夢憶錄(六)

張啟山給人的印象,刻板、不苟言笑、行事嚴厲縝密又敢做敢當,全都錚錚漢子的特點,正所謂鐵漢不柔情,但是此時此刻卻顛覆八爺的印象。

此次北平之行八爺安排了許多的環節來不及跟張啟山細說,加上剛才伊新月沒心沒肺的酸了八爺一番,費了一些時間,只好一邊裝扮一邊解釋。

齊家家族龐大,細算不亞於張家,山醫命相卜分為五系,九門齊家屬卜,命相也有些涉獵,算命這行當或許洩漏太多天機,不是命不長就是人丁單薄,從前幾乎就是一兒或是一女繼承衣缽,因此當齊恒父親的妹妹,也就是八爺的小姨出生時,太老爺開心的闔不攏嘴,在長沙城連續佈施七天以謝上蒼。

老太爺高興歸高興,卻沒有特別偏寵女兒,跟其他人一樣當成繼承人一般養育。

八爺的父親精於命相,小姨在醫卜上有精湛的成就,五系拿四門讓齊老太爺面上有光,這一生也就足了。但是在這樣一個時代,再U傑出的女性都過不了婚姻這一關,到齊婕二八年華時,精緻的外表以及醫術吸引不少男男女女的青睞,上門說媒的不少倒貼門的更不少,這可讓齊老太爺傷透腦筋,齊婕則是易容從齊府的後門溜走,打算等風波平息後在回來;這也說明八爺易容術之所以如此精透全拜小姨所賜。本來是萬無一失,卻敗在離府前沒來得及算上一卦,才出長沙城十里就遇上搶劫,被現在的上將蕭誠仁搭救,依照八點檔的套路英雄救美,自然以身相許,可齊婕給蕭誠仁兩個選擇,仕途或是婚姻,剛入伍的小青年胸懷大志,二話不說選擇了仕途;而齊婕最終還是嫁給了蕭誠仁。

這段婚姻本該美滿,但是就在齊恒三歲那年出了事。齊婕育有一女一兒,女兒承自母親的天賦從小就有預知災惡的能力,那年冬天被蕭誠仁剿滅的亂黨殘黨,趁著大雪之夜潛入蔣府將剛滿兩歲的女兒虜走並且殺害棄屍荒野;這些凶殘的歹徒最終還是被繩之以法處以極刑,打擊太大的齊婕時不時神智不清的將八爺錯當自己的女兒。一開始他們是反對的,無奈齊婕的病一發作起來除了八爺之外誰也不認,只要沒有見到人,立即尖叫哭吼擾得全家雞犬不寧,齊家只好帶回長沙休養一段時間,病情好轉才讓蕭家接回北平。

"八爺的意思是,現在這妝扮全為您小姨所作?"張啟山挑了挑眉,面無表情的盯著伊新月幫八爺塗抹胭脂,不知是何種心情。
"您說這個阿…"八爺有些尷尬的苦笑"也不全為了小姨……"後面講些什麼張啟山沒聽清,全被伊新月的罵聲淹沒。

"你身上長蟲嗎?動來動去畫歪我不負責!"不知是第幾回扳正八爺的臉,耐性幾乎被磨光的伊新月最後用一隻手夾住他的下顎,限制他行動才繼續手邊的動作。
"那個啥…佛爺您能不能別老揪著後我瞧?我一個大老爺的,怎麼樣也不可能像姑娘家那樣順眼是不?"
"我喜歡看,這是你欠我的。"
"這算是告白嗎?"伊新月用肘子頂了頂八爺的肩,他苦笑,伊新月表情有些詫異"不是吧!你信上所寫的和剛剛我看到的,我以為你們早就表明心意在一起,我才……"伊新月突然一頓,臉色有點僵的掐斷話題繼續替八爺上妝,心思飄遠的八爺也沒想到伊新月的話。現在的他滿腦子在著磨佛爺話中的意思,他的"喜歡"是哪種意思及自己何時欠他東西了?

上完妝之後就要換裝,八爺看張啟山還在看,不好意思的咳了兩聲提醒"佛…佛爺現在老八要換衣服了,您看要不……"
"我在這守著。"
"呦,給你點甜頭還真來勁了?就算你們兩都爺們也得給點隱私吧?"
"我們是兄弟,不分彼此。倒是你…"張啟山突然過去拽住看好戲的伊新月,使勁往門口拖,女性的力氣比較小,掙脫不了,只能不斷的尖叫"張啟山你幹嘛!你瘋了嗎?幹嘛拖著我?放開!"
"佛爺您有話好說!別對小姑娘動粗嘛!"張啟山冷冷橫了八爺一眼,雖然覺得莫名其妙,還是乖乖住嘴。"老八你心疼他?"
"哥你快讓這瘋子放開我!"
"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?懂了就快出去,別礙事!"
"張啟山他是我哥!"
"不是親哥。"佛爺這堵得伊新月一肚子氣,開門要去找幫手"我去換我弟來,反正都是男…好痛你幹嘛!"話還沒說完就被拽回屋裡,門被重重的關上並且上鎖,伊新月一邊揉著被抓疼的地方,一邊怒視張啟山。
張啟山阻止八爺靠近,冷默的視線從伊新月身上掃過"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伊新宇!我不可能讓你看老八的身體,你死心吧!"

"佛爺……。"八爺此時覺得心好累,不知該吃驚還是吐槽,無力的轉過身不想搭裡他們倆。
默默脫掉衣服。兩人相互仇視,直到八爺衣服脫的差不多,伊新月才從地上爬起來,眼神警戒的盯著張啟山,一邊從八爺帶來的包袱裡拿出瓶罐和毛筆。張啟山皺著眉頭,很想說些什麼,還是忍了下來靜觀其變。

八爺帶來的毛筆不同於一般,筆桿是玉石雕,上面佈滿裂痕看起來一碰就碎,毛尖隱約染著朱紅色。

"老八你這是……。"看伊新月拿筆沾墨,張啟山有點好奇。
"別吵吵!我不能專心!"伊新月臉凝重的提筆,小心奕奕的在八爺白皙的背部畫下第一筆。

越是需要專注的時刻,一分一秒都是煎熬,氣氛凝重到時間像是被禁止般,整個房間只剩下細微的呼吸聲。

筆尖搔在身上八爺能忍,但是那道熾熱的視線讓他幾乎要坐不住,從第一筆開始,背脊、腰椎、骨盆延至腳踝,一股奇異的感覺漫延全身令他所有感官都變得敏感包括皮膚,因此伊新月後面的下筆,八爺幾乎用盡力氣不讓自己發出聲音,他就納悶這佛爺哪根筋不對,先是跟伊家兄妹鬥氣,現在又用如此赤裸的眼神盯著自己…前幾世雖然自己心懟他,而他眼中只有抱負,這世我豁達處事平淡,就是不想在其他與他有過多牽扯,他卻又履次將我捲入其中,現在還有意無意的試探我…張啟山我該拿你怎麼辦?

待伊新月畫完符,八爺已流一身汗,若不是朱砂墨水是特製的,符文早花的一塌糊塗。

"哥,您請的人已經到了。不過來的只有徒弟,師父沒到。"伊新月收拾好工具,放回八爺包袱裡。八爺正在銅鏡前釦旗袍上身的繩釦,聞言點了點頭"徒弟到就行,我要找的就是小河神。"

伊新月想到剛剛見的兩人不禁噗嗤一笑"那毛孩子也配稱河神?"
八爺走到伊新月的身邊摸了摸她的頭"人不能只看外表,多觀察你會發現有些人是裝的,至於好與壞就得你們去辨。將來無論是你或新宇繼承家業,都記住哥的話,保護好自己。"

伊新月紅了眼眶,撲進八爺懷裡哭了一會才撒手。

離開前,她回頭看張啟山一眼,神情有些複雜。

"老八你在計謀什麼?"八爺沒回話,只是露出算命時一慣的淺笑,扭腰擺臀的走到張啟山的身邊,一手攀上他的肩,怪聲怪調的說:"這位官爺,您是要喝酒呢?還是找小姐呢?"

張啟山挑了挑眉,回頭與八爺對視一會"原來你去迎春樓就為學這個?"

"可不是嗎!都快折騰死老八了。"
"我還不懂你?就出張嘴皮子,能折騰什麼?"
"唉,都便宜她們了。不說不說,想到就心酸…"八爺脫掉手串,有些不流利的把白色手套套上。接著將手串塞進張啟山的手裡。

"佛爺您別擔心,一會您只要在旁邊看著就行,只是有件請您千萬要做到。"八爺摸到張啟山的那隻手,即使帶上絲絹手套,張啟山依然能感覺對方傳來的冰冷"若發生什麼事情,全力把這套回我手上,好嗎?"

"沒有東西凶過我,你還怕?"張啟山也脫下二響環,套上八爺的手,纖細的手腕及白皙的皮膚意外的相稱。

"佛爺您這是…。"八爺晃著沉甸甸的二響環,有些不習慣。

"先壓著,凶墓帶出來的,能鎮邪。"

"……"有時候真佩服他野獸般的直覺,就算不說,他像是有預感般早有準備自信滿滿…但是這樣好像也不壞。

都準備妥當後,八爺帶張啟山逛新月飯店,順便跟他說接下來飯局的事,張啟山的表情並不意外,這讓八爺有些失望,不過並不影響他想帶張啟山逛街的好心情。

"那邊梳油頭穿西服的商人們圍著的那老頭,是人稱斷手李的神算,論輩份還得叫老八一聲師伯……佛爺您小心點,左手邊小軍爺領著的兩位美人,是全北最有名的孿生姐妹花,姐姐許如併媚功,一雙水靈的雙眼隔著若有似無的水氣,撩人長腿往男人身前一跨,那是個個敗倒在她的裙下;妹妹許潔蒂雖然跟姐姐同個模子刻出來的,聲音卻不同,細柔細柔的,時不時撥動男人的心,使勁撒個嬌,男人們都軟成一片。這對併蒂姐妹姐妹花一聯手,肯定脫您不止一層皮……"八爺邊說邊配合動作,在張啟山身上耙了兩耙,張啟山手摸上八爺的細腰,往自個身上一攬,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縮短,幾乎貼在他的身上,八爺這會慌了想離開,無奈張啟山的手扣的很緊。

"佛爺您這是……?"男人一臉無辜的衝他一笑"八小姐不是怕張某被枴跑?我這是宣誓主權,八小姐不樂意?"
"……沒有不樂意,就…不習慣…"
"那今天開始,張某天天攬著,直到小姐您習慣我的溫度,離不開我為止。"張啟山靠近八爺的耳朵低聲說道,那富有磁性的嗓音,撩得他心臟一陣麻癢,腦袋暈呼,此時已經無法多加思考張啟山的話中之意,只能無力的扶著男人的肩喘氣。

八爺不知道自己一襲旗袍,拿下眼鏡因為不習慣,總是半瞇著雙眼,細長的睫毛上下扇動,活像隻迷路的幼獸不知所措需要人呵護,而且他看到裘得考的身影,正在樓上眼睛黏著八爺不放,笑容要多淫穢就多淫穢,就遲鈍的八爺一點感覺都沒有,沒心沒肺的亂晃,真氣人!

此時這位沒心沒肺的主突然推開自己,說是有要事要辦,就溜去賭桌的方向,張啟山也不惱,原地環視四周,發現除了裘得考之外,日本人也在現場,看他們的樣子應該也是衝著這回的拍賣品來的,得提醒八爺防著。

探查完環境後,張啟山的注意力又回到八爺的身上。那人正穿插在各張賭桌下注,透過聽奴的情報下注,每回都贏錢,一來二回,聰明的賭客會跟著一起下,原本零星的酬碼滿得兩隻手拿不住,每個人臉上掩飾不住興奮的神情。

不過有一桌很奇怪,八爺到的時候並沒有下注,而是神情專在賭桌上,停留一會後對旁邊的聽奴低語不知交待什麼,張啟山想靠近一點聽,突然旁邊有個人衝了出來,眼看就要撞上,張啟山下意識退了一步,那個人被他這舉動下一跳,楞楞停在原地盯著張啟山看,他這時才看清那人的臉。
"副官!?你怎麼會在這!?"
''.....這位大哥我想您認錯人了,麻煩您放手好嗎?我現在有很急的事要辦!''
跟副官神似的男人有一頭卷而不亂的黑髮,用著同樣的表情,極力保持微笑的說著,但是張啟山可以看得出來,他在不耐煩。這可是副官所沒有情緒,不知為何,張啟山看著有些不習慣,楞是沒反應過來。

直到那人將自己的手扯出來,張啟山才回過神''抱歉,實在是太像了!不禁看呆了,你沒事吧?''

''沒事……不過真的很像嗎?看您吃驚成這樣?''
''唔恩……''差點罵出口了。張啟山尷尬的擠出一個微笑。那個人整理一下服裝後,反問張啟山''請問您有看到一位梳著辯子流蘇頭的男子嗎?''
''沒有…''他的心思全放在八爺身上了,沒注意到周遭的情況,而且男子的形容讓他無法想像……。
''我知道喔~''不知何時溜過來的八爺,從背後偷襲張啟山,整個身體攤在他身上,完全沒有一個女人的樣子''你就是丁卯阿?全身軟肉,還藏不住情緒,難怪他會說你嫩……比佛爺家的副官還弱阿~''

''這人八爺認識?''
''你認識我?不對……誰說我嫩?不會是郭得友吧!?那個混蛋……''
''我當然認得,你不就是那位為了查案硬是讓老河神破例收的徒弟嘛。''八爺轉頭對張啟山解釋''佛爺他師兄是我請來的幫手,這回能否拿下鹿活草還得靠他呢!至於丁少爺……''
''我很出名嗎?''雖然不知道眼前的人為何會認識他,但是聽到八爺這樣說,丁卯有些開心,但是八爺下一句就把他打回現實''出名阿…不如說是不知好歹吧!聽說你還送你師兄一座德國鐘?他可惱的,一直說要讓我幫他出手,看著發觸呢!''

''送鐘……''聽到這張啟山也是眉頭一皺,表情凝重的將丁卯看個遍,盯得他頭皮發麻,但還是嘴硬的反駁''送鐘是讓他以後能守時,沒什麼不對吧?這都什麼年代了,你們說的那些都是迷信,不科學!''

''喔~''八爺離開張啟山,湊近丁卯的臉瞧了一會,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,丁卯不明所以但是感覺到一股涼意,不禁倒退幾步,張啟山皺了皺眉把人拉回來。''你嘴上說不信,那為何不惜用手段抓烏龜也要入老河神的門呢?若為辦案,應該還有其他的方法不是嗎?''

''你怎麼知道……''

''小河神可是很苦惱阿……多了一個傻楞的小子擾得他心神不寧,還直問我說你究竟用什麼法子抓到打遁水針的神龜。真有趣,你確實不精明,但是卻也不傻,不過你的聰明也就能騙騙他們,今天換作在長沙,也只有陳皮那傻小子會相信的你的把戲。''

''……''丁卯仔細打量眼前被喚''爺''的女性,雙眼迷離像是看不清楚卻閃礫精光,嘴角的微笑看似做作,其實是掩飾笑意的擠出來,讓人分不清真假,看來自己用的手段已經被她給看穿了,這個人深藏不露阿!反觀她身邊那位站姿挺直的男人,一臉無知的模樣,兩人究竟如何搭上的呢?

''……''感覺到丁卯的視線,張啟山直覺得轉過頭,發現丁卯正用一種同情的眼神看他,雖然不明所以,但是心裡閃過一絲不快,挺身將八爺擋在身後,警戒的瞪回去。

不知道張啟山的心思,還以為自己的想法被看穿了,趕緊放軟身段道歉''我是用了些手段,但是在天津城無權無實的我只能出此下策,還望小姐您高抬貴手,別戳破丁某……。''

''雖然不知你打什麼主意,但別玩過火。''張啟山將八爺攔近自己,雖然丁卯不是副官,但是頂著那張娃娃臉委屈的模樣還是讓身為兄長的張啟山於心不忍。八爺被張啟山攔進環裡頓時安靜了下來,高於自己的體溫讓他有些不習慣,但是對方傳來淡淡的煙硝混合青草的氣息讓他忍不住多停留一會。

''不是要找郭得友嗎?我想我應該知道他在哪……。''想留戀,但是有外人在,雖然自己這身裝扮,不會有人覺得奇怪,自己的心裡卻生出羞澀感,羞得想找洞鑽進去,連忙轉移話題。''剛剛聽到併蒂姐妹說起後花園有奇怪的人,我想他應該在那的……水池。''

聽到''水池''兩字,丁卯立刻明白過來,勿忙道過謝,頭也不回的往後花園的方向跑走;八爺玩味的看了張啟山一眼,不自覺勾住張啟山的手,跟了上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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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不自覺跑題了…努力慢磨中,還是一樣抓不到重點,感謝忍耐我壞習慣的網友們
小河神下回就會出現了,兩人是舊識,不適者勿''踩雷'',自行繞道喔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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